佛法僧三寶構成了佛教的全體。三寶中的法寶,是指三藏十二部經教。由法的久住,以法為核心,才能造成三寶在世間延續。
法的存在是不容懷疑的事實,而佛陀說法四十九年更是不容否認。然而我們打開《金剛經》,卻有多處說到如來無有說法。如經曰:「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耶?如來有所說法耶?須菩提言:如我解佛所說義,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。」又曰:「須菩提!於意云何?如來有所說法不?須菩提白佛言:世尊,如來無所說。」又曰:「須菩提!汝勿謂如來作是念:我當有所說法,莫作是念,何以故?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,即為謗佛,不能解我所說故。須菩提,說法者,無法可說,是名說法。」
對於《金剛經》的這種言教,我們應該作何理解呢?一、須知諸法真實相,不可言說,《大毗婆沙論》曰:「若可說者,說火應燒舌,說食應除饑。」(19)說火不能燒舌,說食不能除饑,這是以名言離損益,曰不可說。《理門論》曰:「一切諸法皆有二相,一者自相,現量所得,不可言說;二者共相,比量所得,即可言說。」但言說並非表詮自體,只是遮詮止濫,如言青是遮非青等。這是以現量境不可說。《攝大乘論》曰:「復次云何得知如依他起自性,遍計所執自性顯現而非稱體?由名前覺無,稱體相違故:由名有眾多,多體相違故;由名不決定,雜體相違故。」(20)這是以名義相對假立,故不可言說。
本經中對於如來實無說法的解釋曰:「如來所說法,皆不可取,不可說,非法非非法,所以者何?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。」這是以真實法不可說。《維摩詰經》說到不二法門:前諸菩薩依自所解,各各大談不二法門;文殊師利則曰:如我意者,於一切法無言無說,無示無識,離諸問答,是為入不二法門。於是文殊師利問維摩詰,我等各自說已,仁者當說,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。時維摩詰默然無言。文殊師利歎曰:善哉,乃至無有文字語言,是真入不二法門。(21)《瑜伽師地論》中以不二為真實義,(22)入不二法門,即通達諸法真實相也。
寫到這裏,不禁使人生起了這樣一個疑問:一切法既然不可言說,世尊如何為他宣說呢?《瑜伽師地論》曰:「若不起言說,則不能為他說一切法離言法性,他亦不聞,若無有聞,卻不能知此一切法離言法性,為欲令他知諸法離言法性,是故於此離言自性,而起言說。」(23)諸法實性是不可言說的,但不說,眾生又焉知離言法性的存在。為令眾生通達離言法性,不得已於無言中而起言說。
如來無心說法,不說而說。這從《解深密經》中以得到答案。該經在《如來成所作事品》中說:「夫如來者,非心意識生起所顯,然諸如來有無加行,心法生起,當知此事,猶如變化。曼殊室利菩薩復白佛言:世尊!若諸如來遠離一切加行,即無加行,云何有心法生起?佛告曼殊室利:善男子,先所修習言便般若,加行力故,有心生起。善男子!譬正入睡眠,非於覺悟而作加行,由先所作加行勢力,而後覺悟。又如正在滅盡定中,非於起定而作加行,由先所作加行勢力,還從定起。如從睡眠及滅盡定心更生起,如是如來,由先修習方便般若加行力故,當知復有心法生起。」(24)
凡人說法,都依心意識尋思而起,分別抉擇而說。有說法的我相、聽法的他相、及法相;地上菩薩雖通達實相,但說法時我相、法相猶未能泯;七地菩薩雖能無相說法,但尤有功用行。八地以後始達到無相,無功用行。其說法也,遠離心意識尋思,譬如天鼓不敲自鳴,水月無心而現,無說而說。我們倘依凡人見地,去理解如來說法,覺得如來有法可說,有心說法,那豈非謗佛。所以經曰:如來無有說法。
摘自 濟群法師《金剛經》的現代意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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